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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齊眉舉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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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一直很慶幸嫁給了賈代善。他除了風流外,沒什麽壞處。很上進,孝順父母,愛護妹妹,疼愛女兒,脾氣相對大多數公子哥來說很溫和,對我也尊敬體貼,知道我愛騎馬還帶我去騎馬。

和他形成鮮明對比的就是寧府三爺,賈代化的三弟。這位三爺是庶出,天生的紈絝公子,他的風流不是普通風流,這廝比賈赦還誇張,流連風月場所,喝得醉醺醺,回家還打老婆。三奶奶被他氣得流產,後來女兒夭折,便吊一根繩子去了。寧公夫婦都不好意思給這個庶子娶繼室,誰肯把閨女嫁過來啊,這不是結親是結仇呢,再小門小戶的都不願意。

同樣是風流,賈代善不知比他好多少。和他一比較,我就開始同意母親當時說的“賈代善是個好夫婿”這一論點了。果然有對比才有幸福。

賈代善好讀書,有秀才功名。在這方面,我和他比較有共同語言,常常互出詩題、談論文章、鑒賞字畫之類。但其他愛好就完全不搭界,我喜歡運動類,他不喜歡,連蹴鞠都沒怎麽玩過;他喜歡彈琴、作詩,我對琴說不上喜愛,只是粗通,不登大雅之堂;我愛畫畫,他只愛看,或提幾個字。至於穿著、飲食上,分歧就更大了。我們若一塊兒吃飯,通常都是一桌子菜飯,他愛吃的擺左邊,我愛吃的擺右邊,各吃各的,也不沖突。

簡單來說,我們幾乎是兩個世界的人。感情沒有很好,只是相敬如賓而已,很古代很多的夫妻一樣。

我一直以為賈代善也是這麽想的。

某天我翻他寫的文章打發時間,忽然看到一篇,說和我齊眉舉案、如膠似漆……齊眉舉案我勉強同意,如膠似漆什麽情況?我很清楚地記得,咱倆可是從沒親親密密過,何況跟粘了膠水一樣親密,這是瞎編亂造還是他腦子不清楚?拜托了,我和他滾床單都很少。

跟鷺鷥吐槽了幾句,她笑道:“大爺與奶奶感情好,哪有瞎說呢。”

我搖搖頭。鷺鷥說:“尋常有公婆、小姑的小夫妻,哪兒有日日同起同睡、吟詩作對、一桌子吃飯、一塊兒出游的,奶奶這是泡在糖水裏了。”

這不是很正常麽……哪有那麽誇張?老爺太太不也這樣麽。再說,賈代善就算天天陪女人,還有陪夜丫鬟一二三四五呢,哪有心情跟我風花雪月。

想想,又覺得好笑,又悲哀古代人莫名其妙的規矩。譬如陸游和他前妻,就是因為感情太好,大白天在老娘面前親親密密。他娘覺得兒子兒媳昏頭了,夫妻怎麽能不保持相敬如賓而在大庭廣眾下秀恩愛呢?遂立逼陸游休妻。陸游和他前妻簡直冤死了好嗎!

也難怪,我和賈代善這種朋友式的相處,都會被認為鶼鰈情深。

我沒爭辯,這沒什麽好爭的,只會讓我更悲哀這個社會的婚姻扭曲奇葩。

擱下紙,凈了手,轉去逗玫兒。她長得極快,好像一會兒就會爬了,一會兒就會走了,一會兒就會叫爹娘了。頭發長得也快,又濃密,烏黑發亮的,梳著幾個小辮子,特別萌。

小孩子愛咬手指腳趾,奶娘常把她手指□□。我說:“把姐兒手腳洗幹凈就好,隨她咬去。”

奶娘應了,私下還是把手指拽開,我也就不說她了,平時玫兒在身邊就讓她吃手指吃個夠本。這種習慣不是壞事,只要長大些再改掉就沒問題。吸允動作會讓小孩子覺得安全,就算是喝飽肚子的情況下,也是如此。但長大些就不能老是這樣,很不雅觀,據說還容易讓牙齒變向。

這時候的小孩子斷奶都晚,平民人家有的到七八歲還喝母乳,但周歲斷奶是最適宜的時候,主要因周歲前母乳營養含量好,及至滿一周年,就沒什麽營養了。為此,挑來的玫兒的奶娘,和我差不多時候生孩子,好使她有營養。

為讓玫兒斷奶容易,我研究過牛奶。剛產出的牛奶都是油,腥味濃,很難喝,洋人弄的牛奶也有腥味,因而古人多是喝羊奶。我研究好久,弄出半成品黃油、半成品奶酪,就是弄不出美味香甜的牛奶,何況奶粉,只好放棄。不過,蓋掉腥味的山寨黃油和山寨奶酪還是很好吃的,總算沒有白費心思,雖說全家只有我一人愛吃這個。

把玫兒抱起來顛一顛,好像又重不少。我叫鴛鴦幾個:“去拿東西來,我給玫兒稱稱分量。”雖說現在稱重要和曹沖稱象一樣,特別麻煩,但玫兒剛出生時不必如此,在秤上就行了,就是砝碼多些、重些。

我們走去榮府裏的水邊,這兒有系著一條小舟,模樣古怪,是為我與玫兒平日稱重特做的。古代人不稱體重,覺得胖比瘦好,但我們家有錢,飲食又重油,我尤其怕玫兒身體不健康。每隔一段時間稱體重養成習慣後,更能知道自己是否把體重控制在健康狀態。

嗯,好吧,這不是主要原因,主要是我覺得,既然畫像、日記、身高記錄都有了,體重也不能少。

像我自己,說是說稱量體重、節制飲食,實際上吃得比誰都多,要不是運動消耗卡路裏,絕對是個胖墩。

沒辦法,東西太好吃了,也是一種罪過啊。

給玫兒量完體重,再給我自己秤,算一下身高年齡,發育的都不錯——我也算孩子呢,還不到十六歲。完了,照例問鴛鴦幾個:“你們稱不稱?”

她們照例齊齊搖頭,“不稱,我們不稱。”

不就是小船容易搖麽,有什麽好怕的。我不勉強她們,帶著大隊浩浩蕩蕩地回屋。

過幾日,忽然又想起來,我前世出生時貌似按過手印腳印,遂叫人取硬紙與印泥來,給玫兒印,在她的手印、腳印下寫上日期。

玫兒好奇地看看自己變了顏色的手,含進嘴裏吸吸。我趕緊把她拽開,鴛鴦端水來,給她凈手凈腳。

晚食各院用各院的,我和賈代善吃了晚飯,閑聊時,給他看玫兒的手印腳印。

他說:“此事無用。”

“作紀念而已,和像冊一般,多可愛。”

賈代善吐槽:“這要花多少箱籠才裝得下紀念。”

大概是因為那句“如膠似漆”,這些日子我面對賈代善都很尷尬。他大約沒發覺,我卻很註意和他保持距離。可是自己想想,又覺得矯情,想放開些,實在做不到,只好持續尷尬下去。

天啊,這樣的日子什麽時候結束吶!快點恢覆從前的樣子吧……

不管我怎麽別扭,日子總是要過下去的。

太後離世,要服國孝。賈代善只有秀才功名,無需進宮,唯老爺太太進宮守制。

玫兒三歲,對什麽都好奇,問:“老爺太太去哪兒了?”

“他們進宮了。”

“進宮是什麽?”

“進宮就是去皇宮裏拜見皇上、皇後。”

“為什麽要去?”

“太後娘娘去世了,所以他們才要去。”

“為什麽大爺和奶奶不去?”

“大爺沒官職爵位,我沒誥命敕命,沒有資格去。”

“官職爵位是什麽?誥命敕命是什麽?資格又是什麽?”

“呃……”我一時語塞,“娘說不清楚。咱們去看看詞典上怎麽說的吧?”

“好。”遂手拉著手,去書房翻書。

古代人的辭典不少,《爾雅》《說文解字》等,還有《永樂大典》這種百科全書。不過,著名的《康熙字典》並不存在,這兒沒有清朝。

過完國孝,不出幾月,我再次懷孕。這次是男孩兒,應該是賈赦無疑了。想想,放在現代我還沒成年呢,已經兒女雙全了,這差距。

這次懷孕很痛苦,不像懷玫兒時能吃能睡,從檢查出之前我就昏天暗地的吐,什麽都吃不下,喝水也吐。這種身體狀況當然不能帶孩子,遂把玫兒交給太太照顧。賈代善都被我的模樣嚇到了,我聽到他在屋後問太醫:“沒事兒吧?不會出事兒吧?是不是有生命危險……呸呸呸。”

太醫說:“沒事兒,這是正常的,只是要讓奶奶多吃一些,寧可全部吐出來,也要吃。”

我當然知道這個道理,所以放開了吃,一邊吐一邊硬塞,看起來更嚇人。鴛鴦幾個嚇得偷偷哭,我無語:“又不是你們吐,你們哭啥?”

太太很淡定,跟我們說,“我懷你們大爺時,比你們大奶奶還嚇人,瘦得骨頭都凸出來。老爺只好掰開我下巴,硬把吃食塞進去。”

我深切地覺著,這是把我懷玫兒時的苦難都拖延到現在了。以後懷賈政和賈敏時,不會也這麽慘吧?

再一想,還有坐月子這檔子事兒……

老天爺你收了我吧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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